髤漆錄:中國漆藝的傳奇史(終)

撰文:郭晨子 / 攝影:任超










金漆鑲嵌廠車間內,師傅們忙著手中的活計。金漆鑲嵌是以木胎成型髹漆,然後運用鑲嵌、雕填、彩填、堆古罩漆等技法裝飾。清王朝滅亡後,這門原本主要為宮廷服務的漆器工藝傳向民間。

末,文老剛把工作室搬到離首都國際機場不遠的地方。初具規模的院子裡有數座北美風格的別墅,充沛的冬日陽光灑進挑高四五米的室內,四個熟練雕漆工正在工作,他們手中的刻刀、眼前的半成品雕漆屏風好像都和這個空間不大協調,但文老沒有一絲不滿,能夠在未來十年免費使用的這個園區,有足夠搭建窨房的面積,有能夠敞開設計稿和製作空間的場地,別墅的位置和樣貌,都不必介意了。
老不再做首飾和擺件,「仿冒的太多」,他轉而設計製作雕漆屏風。「屏風決定一個大廳的主位。」文老不斷地琢磨主位屏風的主題,「市場是賣方做出來的,而能夠在市場流通手藝才能傳。」2000年起,屏風的需求多了,文老解釋,「因為房地產和房地產商多了。」

唐以降,漆器工藝發展的繁榮和成熟,助長了崇尚華美的奢靡之風。雕漆經過元代的輝煌到明永樂年間達到巔峰,堆漆肥厚,刀工圓潤豐腴,產生了立體的裝飾效果。另,金銀平脫、嵌玉石螺鈿(唐螺鈿紫檀五弦琵琶,日本正倉院藏,上)、戧金堆紅、金漆彩繪(識文描金瓜形盒,故宮博物院藏,下)等等,技藝趨於繁瑣複雜,漆器也最終從實用器物轉向裝飾物。

城河邊,個園附近,在原漆器廠和玉器廠廠址上新建的揚州旅遊商品展銷中心剛開業不久。展銷中心內,平磨螺鈿的小擺件和雕漆嵌玉的大屏風占了不少空間,正值年底,一片購銷兩旺的局面,難怪2010年揚州漆器廠的營銷目標要達億元。





◄江西靖安東周墓出土的木勺,髹清漆,保存完好。漆是來自漆樹的汁液,具有耐久、防腐、潤澤等特質。


州不僅產漆器,當地的手工業還有玉器雕琢,亂針刺繡、仿真紙花,以及骨雕竹刻。漆器不是孤本個例,它和同一審美框架下的其他工藝並存,一同留住了昔日江淮的繁盛。不管是雕漆的還是鑲嵌的,市場最認可的都是屏風。金鑾殿上,屏風襯託身份表明尊貴,在當下,漆原料玉材質都在漲價,費時耗工的屏風既能炫富,又不失投資升值的一項選擇。

世紀以來,人們每每為包括傳統手工藝在內的傳統文化流失扼腕嘆息、奔走相告、竭力挽留,傳承仍在、也必須繼續;然而當文化復古主義臨近時,另一種憂慮和焦灼產生了:傳統中是否的確有糟粕?流於標籤和幌子之後,傳統的實質是什麼?傳統,如何和現代對接?所有的後已開發國家都受困於這種二元對立的境地,左右為難,前後失據。在漆的領域,清宮審美還占據著人們的頭腦嗎?將傳統技藝神秘化的風氣還在嗎?失之大氣象竭力小雕琢的趣味還禁錮著審美嗎?工藝,是否為了工藝而工藝?













瓷質茶杯、陶土茶海以及大漆髹飾的茶盤茶盂,不同材質各具特色,相輔相成,成就一段閒雅的品茶時光。在現代時尚的生活中,大漆的身影依然存在。

單地譴責傳統工藝流於匠氣有失厚道。事實上,都是雕漆工藝,元代的渾厚質樸,明代的豐腴清朗,清代的瑣碎呆板。賦予同一工藝不同樣貌的,是時代和時代的精神,由不得個人去超越和改變。傳統工藝的價值就在於它和現代審美的差異,而傳統工藝必須留住,工藝在,還會有不同的創造——每一代的人留住工藝是為了後代、為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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